小島上的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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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st 3. 凱恩區的圖書館
「……魔法(Magic)是一種催動並控制能量的方法,是牽涉、具有神秘色彩,卻有系統、能被解說的力量或是行為。無法被證實、解說,亦無神祕學說法的超自然力量不能被稱為魔法。
魔法的原理與科學相同,卻因其性質與表現型態不同而與科學形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體系。魔法源於信仰,是必須依附在特定信仰體系之下,為信仰者所相信,才能引發超自然現象的一種術法行為。」
——節錄自《魔法之書(Grimoire)》序章 釋義「魔法」
答。答。
細長的筆尖一下一下在紙上輕敲,自筆管流溢而出的濃黑墨水因此在昏黃的紙張上濺開了點點墨星,然而單手翻閱著古老書籍,另一手在寫滿各式奇異符號及單字 片語的紙張上圈出一個又一個記號的莫塔妲全然不曾留意,只是盯著書上的「信仰」一詞,不斷在紙張上圈畫並以筆尖敲點著那個看起來既熟悉又陌生的字眼。
她對那樣的說法有印象。
在她的記憶中,她曾經對某個人說過類似「魔法的根源是信仰,正因為有所信仰,魔法才得以存在。當人們不再信任時,那時——就是『魔法』消失的時刻」這樣的話。
然而當她思考自己是在什麼時候、在哪、對誰說出那句話時,她才發現,那句話其實並不是她說的。
那是另一個「莫塔妲」——是她現在借用的這具身體的主人所說的話,或許是有些記憶仍然殘留在身體裡,才會在碰到了關鍵詞句時冒了出來吧。
身為靈魂與暗影的研究者,從未碰過類似這種——佔據他人身體後,在察覺不到對方意識存在跡象的情況下觸發存留在身上的記憶碎片——的事情,莫塔妲的探究 心發作,轉眼就將原先還看著的書給忘到一邊,企圖思考並找尋起當自己的靈魂與意識主宰著這具軀體時,軀體原本的靈魂與意識究竟是消失或者沉眠在身體的哪一 處。
但圖書館顯然並不是適合探討、研究這種問題的地方。
縮成了巴掌大坐在書前仔細看著的奇爾里爾發現書本許久未曾翻頁,推了推莫塔妲的手,透過兩人之間的靈魂連結要求她替自己將書頁往後繼續翻去。
她低下頭看向奇爾理爾,正好躲過了擦著她頭上飛出去的硬皮魔法書。
「咻——!哈哈哈!飛過去了飛過去了!」
「嘿!你技術太差了,看我這招!吃我的外旋迴轉變化球辣!」
「弱爆了,我來啦!看我的火焰球——」
「……那、那個……圖書館不是玩耍的地……」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對於身後的吵鬧喧嘩完全無動於衷,在奇爾理爾的再三要求下,莫塔妲只好將書又翻過一頁。
「……關於魔法的由來,一說認為那是古代人們對於物化自然之力的一種稱呼。人們將各式各樣的恐懼投影成名為『惡魔』的意念生物,『惡魔』沒有一定的形體,擁有強大的能力能夠任意操縱、變化自然,無處不在,善於窺探人心,並且擅長誘惑與交易。
『惡魔』擁有自己的崇拜者——這些崇拜者多半對惡魔懷抱著恐懼的情感。人們既畏懼、又著迷於惡魔強大的力量,為了換取或者借用與惡魔同等的力量,會主動提出奉獻與獻祭的條件。由於所使用的術法源於惡魔,故稱為魔法。
支持惡魔說的學者認為,支持魔法源於惡魔之力的證明,是現今仍然存在、卻無法被解釋的咒文(惡魔文字)、圖騰以及魔紋。
另有一說認為魔法是源於靈魂,並藉由淬煉、提昇靈魂的能力,以靈魂引發神奇力量的技藝。所謂靈魂的說法又有精神力、意志力、信仰力……等等,在諸多派別間眾說紛紜,但整體而言,較偏於意志和精神層面。
魔法與巫術都被視為超自然力量,然而魔法與巫術有所不同。魔法極其注重天賦,能改變四周的環境並加以控制;巫術則必須依賴自然施展,無法藉由人為力量去控制改變。
……
能被解釋的是術,無法解釋的是巫。」
——節錄自《魔法之書(Grimoire)》第三章 魔法的由來
「哦?」游移在古老書頁上的指尖停了下來,莫塔妲看著法源惡魔說的解釋,極具興趣的勾起了唇角。「魔法源於惡魔?這說法真是有趣……」有趣到她覺得若是讓紫羅蘭堡那群高高在上的大法師們看到,大概會被怒駁為無稽之談的地步。
奇爾理爾湊過頭看了看她抄寫在皮紙卷上的內容,同樣感到有趣的嗤嗤笑了起來。
因為畏懼及著迷而與惡魔締定契約,借用惡魔的力量而使用的法術之力——那不就是不被法師們所承認,被評價為邪法,受到抵制與打壓,一直以來她所學習並使用著的術士之力嗎?
在她的世界受到排擠與敵視的惡魔之力,到了這個世界,卻被列入教科書中,編寫為魔法的起源之一。看來兩個世界不只魔法體系,就連魔法觀也同樣迥異……真想讓那些覺得自己才是正統的法師們看看這些文獻,他們的臉色一定十分精彩。
莫塔妲嘴角噙笑,繼續翻閱著書籍。
「喂喂你看這本書!這本這本,這書名超好笑的你快過來看!」
「什麼啦?不好笑小心我找你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何與瘋狂的屁股共處》這什麼鬼!」
「還有這本,《禿頭也能使用的頭髮占星術》,人們為什麼要這樣互相傷害哈哈哈哈哈——」
「——圖、圖書館禁止喧嘩,請不要在圖書館裡大聲……」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想瞭解魔法,就必須先明白魔法的本原與構成。魔法與元素息息相關,可以說元素是構成魔法的本原或物質。然而對於構成事物的元素,在不同的學說中,卻有著不同的見解。有人認為,萬物的本原是水,有人認為是氣,或是火。
……
火、風、水、土是世界最根本的四元素,因它們不會被消滅,無法再分解,是世上最為純粹自然的元素。元素是指一種內在於事物,事物最初由之構成,且不能被分解為其他類的東西。而在『四元素說』發展且確立後,有一派學說認為,在四元素之外,還有第一原質與第五元素的存在。
這一派學說認為萬物源於第一原質,將第一原質加上濕、乾、熱、冷四個性質的其中兩種,就會形成四大元素——而世間萬物都是由不同比例的四大元素混合而成。
……
第五元素(Quintessence),也有人將其稱為以太(Ether),以太的本質比四大元素更加尊貴,是構成天體的物質,是第一原質和四大元素的 中間性元素。若能自由控制以太,就能自由掌控第一原質與乾、濕、熱、冷四種性質的結合,從而得到任何想要得到的物質。」
——節錄自《魔法之書(Grimoire)》第七章 元素與魔法
因老舊而呈現褐黃色的書頁又被翻過了一頁。
「嘰——」
「啪搭啪搭啪搭啪搭——」
「碰碰碰碰碰——」
「——你、你們!圖書館內禁止奔跑——」
「——妳說什麼?風好大,聽不清楚!」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透過對魔法信仰的膜拜儀式,儀式者可以獲得一種神秘主義式的轉化與提升……那是達到永恆,也是達到魔法的最高目標唯一的方式,唯有通過儀式,才能得到引向真知的指導。才能窺見智慧的真理之源。
……
魔法學的七大觀念如下:
其一,萬物有靈。整個世界,包括岩石、河流,都是活的、都有靈魂。元素構成了這個世界,構成了魔法,需心存敬仰。
其二,心與物存。心智可以引起物質的改變,同樣的,物質也能引起心智改變,這兩者之間存在的是共存關係。
其三,重視想像。想像如同現實一樣重要,藉由想像可以打開進入靈魂的門,假若沒有想像,就無法察覺內在的靈魂。
其四……」
——節錄自《魔法之書(Grimoire)》第十二章 儀式與神秘學
唰啦。
又翻過了一頁。
「欸你筆借我一下。」
「幹麼?」
「你不覺得這本書封面這個老頭看起來太蠢了嗎?筆借我,我要替他加個鬍子畫個眼鏡。」
「喔好啊,筆拿去。」
「——請不要任意損毀、塗抹圖書館的書籍——」
「欸我覺得這邊加個美女也不錯?你順便畫個美女在這,對對對就這!」
「我覺得還可以再加個對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瑪那(mana)。此一名詞在魔法體系中被普遍使用,被認為是無人格的力量,等量地存在於人、動物甚至是非動物(包含鬼魂與精靈也被認為具有瑪那)的物體當中,被視為是構成魔法的基本要素,同時也是靈魂的組成成份。
瑪那本意是一種無人稱的超自然神秘力量,可通過自然力量(水、火)或物件(如:石頭、樹枝)起作用。可以附在人或物體之上,能被獲得、遺傳、轉移、消耗或者丟失。
瑪那本身並不是被崇拜的對象,但人們認為,擁有瑪那的人能借用它的力量,使別人得福或者遭禍。
……」
——節錄自《魔法之書(Grimoire)》第十九章 「瑪那」
快速掃閱著文字的視線在寫有「瑪那」的這一章停了下來,熟悉的詞彙引起了莫塔妲的注意力,她放慢了閱讀的速度,逐字逐句往下看著,無聲的讀著那些既陌生又熟悉的文字。
「啊,我要那本書……對就你手邊那本,把書給我。」
「我要丟囉,你接好——」
「——圖書館內——」
「咻——」
「……有些人認為瑪那是魔力的衡量標準,並提出瑪那即魔力的說法。此一學說受到當代普遍認可,人們藉由瑪那與魔力的連結,為許多原本無法解釋的現象做出了說明。然而後世提出的『魔力天賦說』卻完全推翻了瑪那即魔力的說法。
後世的學者發現,魔力具有無法拓展、轉移的特性——魔力不同於魔法,無法以任何方式傳承、轉移給另一個人或者物體,這與瑪那的可轉移性互相衝突。學者針對此點提出了魔力生而註定的說法,即魔力天賦說。
魔力天賦說主張每個人的魔力額度是天生註定的,後天的努力、磨練,只能開發出潛能,卻無法改變其上限。舉例來說,若將人形容為承載魔力的器皿,每個人從 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註定是多大的容器——魔力的容量不會隨著年齡增長衰退,無法經由自身突破上限,只能以外物協助,暫時改變、提昇。
這些用來改變或者增強魔力的外物被稱為魔導器,魔導器可以是任何形狀及物體,最常見的型態為法杖、法書。魔導器的優劣,取決於其中瑪那的多寡……
……
魔力的多寡並不等於知識的淵博,更不等於魔法的強弱。個人的魔力差異僅在於容器的大小,根據研究報告顯示,普遍法師一輩子所使用的魔法,就連自身魔力的 一半額度都開發不到——只是維持生活並不需要花費太多的魔力。真正決定魔法強弱的是知識,唯有掌握知識者,才能以有限創造無限。
……」
——節錄自《魔法之書(Grimoire)》第十九章 「瑪那」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囌囌——」
「嚼嚼嚼……欸這個還滿好吃的,來一點?」
「這個你也吃吃看。」
「——圖書館內禁止飲食——你們——請你們——不要再製造其他人的困擾了!」
「什麼啊?大聲什麼啊?我們是來借書的欸!妳這是對來借書的人的態度嗎?」
「對嘛咧,大聲什麼啊,明明就是妳最大聲吧老太婆。」
「老太婆妳不要亂講話啊,有人反應我們干擾到他們了嗎?啊?有嗎?說啊!」
「你、你們——哎唷!」
碰。
嘰—--
莫塔妲的背上突然一重,忽來的推撞使她書寫的手不自覺的用力往前劃去,沾滿墨水的筆鋒順著她的摁壓發出尖叫,一筆斜開,將滿載真實與虛偽的文字分海般從中切割,唰的一聲便將那老舊的文獻連著劃破了好幾頁。
莫塔妲還來不及反應,便瞠圓了眼看著翻倒的墨水在將她所筆記的文字大口吞沒後朝著桌上的書堆伸出了黝黑的觸手,她試著想要搶救那些書籍,但—--
「哈哈哈哈!誰叫妳多管閒事!」
「哈哈哈哈!多管閒事!」
「哈哈哈哈!」
將年邁的圖書館員一把推搡開的青年們看著跌坐在地爬不起來的圖書館員,嘻嘻哈哈的指著她笑了起來。
「……天啊……」因疼痛而站不起身的圖書館員雙手在空中虛抓了幾下,最後只能在青年們的嘲笑與周圍的沉默中無力掩面,啜泣著祈求:「這裡是圖書館……不是玩耍打鬧的地方啊!什麼人都可以,誰能幫幫我……拜託……誰能幫幫我……」
「別傻了,誰會幫妳啊老太婆!」
「根本沒有人往這邊看啊哈哈哈哈哈——」
「妳……咦?妳誰啊?」
莫塔妲不發一語地將坐在地上的圖書館員一把拉起,並替她撣了撣衣裙沾染上的灰塵,把那位滿眼淚光飽受驚嚇的年邁太太按坐在自己剛才所坐的位置上。
將一切都做好後,她才轉過身面對青年們。
「妳那什麼臉啊?」
「警告妳別多管閒事啊,我們可沒有什麼不打女人的規矩。」
「識相點就滾去旁邊繼續看妳的書!」
聞言,莫塔妲緩緩勾起了唇角。
「啊啊,我是很想繼續看書,不過在那之前——我想我有義務代替這位女士好好教導一下你們,讓你們明白『圖書館守則』並不只是寫著好看的文字。」
奇爾理爾身上的黑紫色霧氣開始翻滾、膨脹,慢慢的分裂出了另外三個樣貌大小皆相似的霧狀小鬼。
幽綠的火焰在她的掌心中緩緩燒起,將她臉上的笑容映的猙獰而可怕。
青年們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以及,打擾別人專心閱讀,是多麼不可饒恕的事情。」
「一、在圖書館內,必須保持安靜,不可高聲討論、嬉戲或追逐,並不得對其他讀者及圖書館職員造成滋擾。
二、圖書館內禁止作任何形式的遊戲活動。
三、圖書館內不可飲食、吸煙。
四、禁攜帶食物及飲品進入圖書館。
五、學生應保持圖書館清潔整齊。
六、圖書館之書籍、報章、雜誌,應小心使用,閱讀後放回原處。
七、不可私自搬移圖書館內之設備,如桌、椅、櫃等。
八、未得圖書館館長或其授權館員批准,禁止在圖書館內攝影、攝錄或錄音。
……
十五、圖書館館長及其授權館員有權拒絕任何訪客進入使用圖書館。」
——節錄自《國家圖書館規例》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