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一 ✤ 混水摸魚
坐在屋內,小桃紅雙手環胸,疑惑的看著朝探出頭來看的寧七與秦方道了別後便踏上傳陣離去的寧六娘,忍不住以肘捅了捅正專注著研究帳本的寧五。
寧五茫然的從帳本中抬首。
「我說姑奶奶,妳又想幹什麼?」
「我覺得姓寧的不對勁。」
寧五:「……」他覺得這蛇妖被閒的全身上下就沒哪裡對勁。
渾然不覺的小桃紅振振有詞道:「你看,姓寧的連著幾天一大清早就往外跑,不到日暮西山不見人影,問她怎麼了也只是一直回答『沒事』……俗話說沒事就是有事!姓寧的肯定哪裡有問題!」
沒事就是有事,這話放在小桃紅身上,說的簡直太有道理,寧五竟無言以對。
「你們姓寧的不是挺關心你們太祖奶奶嗎?怎麼你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啊?當心哪天姓寧的隨手就拉了哪個人回來說那是你們的新太祖爺爺……哎唷!」抱頭。
想也不想直接抄起帳本往小桃紅頭上拍了下去的寧五甩甩手腕,一臉「我跟妳簡直無法溝通」的模樣道:「把妳腦子裡想的給我忘乾淨,太祖奶奶只是去釣魚而已。」
「釣魚?」
「前幾天不是有委託任務下來麼?太祖奶奶似乎相當喜歡那任務裡提到的鞍康魚,興致勃勃的,直說想多帶一隻回來養,這幾天似乎都在鞍康高原那抓魚吧?今天還特地將託我準備的釣具組帶出去了……啊,不曉得那鞍康魚是大是小習性如何,用一般凡人的釣魚方式是否能順利將魚釣到……」一不小心又開啟自言自語的叨念模式。
小桃紅一臉古怪。「……釣魚?鞍康魚?」
寧五:「有問題?」
小桃紅問:「姓寧的知道魚怎麼釣?」
「我瞧她書房裡最近多了本《釣魚人養成完全指南:關於釣魚的第一步——包羅萬有的釣魚技巧》,應該沒問題吧?」
小桃紅沉默。
寧五困惑地看著小桃紅又綠又黑千變萬化的臉色,完全不懂小桃紅的反應因何而來。不就是釣魚麼?餌掛上去竿甩出去等浮標上下擺動魚線被拉扯時將魚拉起來就好……再不濟,凝聚個金元素往水裡一電,也差不多什麼魚都浮上來了吧?
或許是寧五的想法全寫在臉上,小桃紅對著他長長的嘆了口氣。
寧五:「……」
小桃紅無奈道:「首先……假如你沒認錯、我沒記錯,鞍康魚是陸生魚種。在水邊或許能碰到,水裡是肯定釣不到的。」她豎起手指比了個一。「此外,鞍康魚生性膽怯,捕風捉影的逃跑速度堪稱奇獸一絕,以姓寧的那傻樣我懷疑她根本連個魚影都還沒看見魚就跑了。」接著比了個二。「其三嘛……我想凡人的釣魚方式,先不提對奇獸是否有用,關鍵是姓寧的用的了嗎?」
「這話什麼意思?」
「她敢把蟲餌掛上去嗎?」
寧五:「……」
「要是你把蟲泥製成丸餌的模樣,姓寧的或許不會發現吧,不過要是被她知道你拿那種東西給她……」小桃紅故意頓了頓,在寧五臉色漸漸由白轉黑又由黑轉白時拍了拍他的肩。「要是你太祖奶奶不理你了,沒事啊,姑奶奶這借你哭啊。」
寧五反覆吸吐氣後,神色凝重地搭住小桃紅雙肩,無比誠摯道:「蛇妖姑奶奶,小的有一事相求。」
「嗯哼?說來聽聽。」
「請務必阻止太祖奶奶使用那些魚餌。」
「要是來不及呢?」
寧五遲疑了一會,最後痛定思痛道:「那就即時發個訊息回來,好讓我有時間做準備吧。」
小桃紅疑惑:「準備?」
寧五點頭。「在太祖奶奶回來前,先自己拿著算盤去祠堂跪祖先們,希望太祖奶奶會看在我年幼無知的份上少生氣一點。」
小桃紅:「……」還年幼無知,出息呢?
※
說是這麼說,小桃紅還是替沒有出息的寧五特地跑了這麼一趟。
然而當她差不多翻遍整座鞍康高原後,才終於在一處山洞深處發現了正端坐在高石上,對著洞內那條清淺到底的小澗雙手持竿閉目垂釣的寧六娘。
魚線連水面都沒碰到,與其說這是在釣魚,不如說這根本是在打坐只不過手裡插了根釣竿吧?雖然說鞍康魚是陸生魚種,像這樣不觸及水面的懸釣似乎也沒什麼問題就是了……
小桃紅一邊心裡暗暗說著,一邊邁開了步伐朝著寧六娘走去:
「姓寧……」話才剛出,就在寧六娘一聲雖輕卻清晰的「噓」下全嚥了回去。
「悄聲細步,莫要將魚嚇跑。」
小桃紅垂下頭。頭都不必回就這種氣勢,不要說魚,她都快被嚇跑了,真的。
鑑於過往不只一次被寧六娘指責過走路太過隨性肆意動靜太大,為了避免將她的魚嚇跑反被遷怒,小桃紅變回了蛇身,慢吞吞地在朝寧六娘游去,繞了幾圈盤著她探出了頭打算看看釣竿上用的是什麼餌,卻在看見寧六娘的釣竿後「咦」了聲:「姓寧的,妳這竿上沒餌啊?」
寧六娘看了她一眼,勉力地抬手拍了拍小桃紅的頭,示意她將自己纏鬆一點,小桃紅從善如流。
「妾身並未帶餌。」
「啊?」小桃紅往周圍看了看,她還以為寧六娘要嘛用寧五準備的魚餌,不嘛應該是就近以高原上特有的新鮮嫩葉或水果作為誘惑鞍康魚的餌料,不過她完全沒看到啊?難怪這麼多天了還是抓不到鞍康魚,姓寧的根本用錯了方法吧?
寧六娘溫吞道:「鞍康魚雖生性膽怯,然任務委託所要求捕獲者,乃與尋常鞍康魚相違,反喜近人之魚種……」
「這跟妳釣竿上沒餌有什麼關係?」小桃紅仔細盯著空無一物的魚鉤看。「妳連魚鉤都不是鉤狀的啊!」這是釣什麼魚呢?別以為她讀書少就好欺騙!
寧六娘又伸手拍了拍她,搖頭晃腦道:
「……吾因命守時,立鉤釣鞍康之魚,不用香餌之食,離水面三尺。如是,可自言曰:『負命者上鉤來!』……」
小桃紅:「……」
小桃紅用頭撞了寧六娘一下。「說人話。」
「……願者上鉤。」
小桃紅再一次感覺到,她跟寧六娘其實是沒有辦法正常溝通的。
「不要欺負我書讀得少啊!我跟妳說過多少次了,書上都是騙人的騙人的,怎麼可能不需要魚餌用扳直的鉤子能釣到魚啊?不,不要說魚,就算能釣到人那都是哪個人自己笨……嘶啊!」敏感的尾部突然被咬了口,小桃紅震怒,尾巴一揚一掃,轉頭怒視,「誰咬我?!」
「吧唧吧唧吧唧……」
形如望月,長約五寸,通體金黃,僅頭上細長軟骨末端結晶處散發著微弱光芒,腹處有著兩條纖細人腿的鞍康魚有滋有味地咬著小桃紅的尾巴,橫狀的眼微微彎起,似乎相當滿意於嘴下口感,甚至發出了吧唧吧唧的嘖嘖聲。
小桃紅渾身一僵。
寧六娘回頭看了眼,嘆氣,語氣中是滿滿掩飾不住的羨慕與羨慕還有羨慕。
「願者上鉤,古人誠不欺我……」
尾巴用力地甩了甩,非但沒將鞍康魚給甩開反而還讓鞍康魚誤以為自己是在和牠玩,顯得更加高興就連兩腿都巴了上去,小桃紅更怒了:「誰管妳的古人跟妳說了什麼!姓寧的妳給我把這鬼東西抓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